第三十九章(1/1)

韶冬进入内室后,只穿着内裳磨墨,取来空白圣旨,斟酌半响后终于点墨,落笔。

这是比之前给祝痕的还要正式,一经宣读即刻生效。

“念及吾稚儿尚幼,吾爱身份特殊,孤若有不测,吾儿将孤苦无依,吾爱将命运多舛。孤此生无甚功业,有愧先祖,有愧期盼能过的更好的芸芸众生,在此叩谢列为的恩眷。如今孤身边只剩此两人,惟愿他们平安顺遂,百福至臻,荣华百年。若孤驾鹤西去,将还朝前太子祝痕。唯有一样要求,吾儿韶臻始终姓韶,他始终是孤的吾儿。”

顾凛进来时,韶冬正好落完最后一笔。

他任由顾凛张头来看,紧皱着眉,面色难看地转身去屏风后新找了件外裳穿,忍了好久才没将顾凛呵斥出去。

顾凛看到韶冬不善的脸色后,才发现他犯了韶冬的忌讳,尴尬地摸摸鼻子,嘀咕着,“我又不是女的,被我看过穿内裳的样子难道就这么恶心?早些年受训时,我还和一堆兵丁混在一条河里洗澡。搁在您身上,还不要杀人。”

韶冬没有违和地点点头,赞同道:“会杀人,祝岐已经被我挖了眼,砍了手。”

顾凛冷汗刷地一下爬满后背,往后退了退,一脸警惕。

祝岐就是化名为李大夫的家伙,是祝痕五服之外的远方,血脉浅薄的很,也算的上是皇亲。

现在祝氏正宗的皇脉只剩下祝痕与祝倾,祝痕显然是个不好掌握的,当他发现关祝倾的蛇牢,当然就将主意打到了祝倾身上,救出她还治好了她。然后野心勃勃地谋划好一切,打算将韶冬与祝痕还有韶臻用计制造意外,并杀死。

这样他就可以扶持祝倾登上皇位,等权势掌握,立刻废了祝倾。就算登上皇位也算师出有名,必要时也会娶了祝倾。

顾凛知道,祝岐也算是个人才,如果不是运气不佳,遇上了韶冬这样的皇帝,或许就成功了。谋划的计谋真的丝丝入扣,让人惊叹,被这么干掉,真的可惜了。

韶冬眼珠如冻结的黑琉璃,轻轻地瞟了眼顾凛,明明很正常的举动,偏偏让顾凛看出了鄙视。

顾凛:……

赶紧挺胸解释,“完全没有为祝岐那色狼心酸,他活该如此!谁让他对您不轨!”

韶冬:……怎么办,好想打死眼前的蠢货,绝对不是杀人灭口!

收回目光,敲敲桌案,“未召闯进孤寝宫的罪还是要问的,说吧,顾少将军。说完我还有事。”

顾凛:还是觉得被鄙视了怎么办。

为了挽救垂垂危矣的性命与垂垂将死的智商,顾凛重重地咳了声,指着墨迹已干的圣旨道:“我是为它来的。陛下,您知道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?如果泄露,我想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刺杀您。我不能让您如此轻忽性命。”

韶冬摇头,“要么去向大理寺报道,要么拿着这个去给祝痕,并告诉他一切事情,祝倾我没动,由他处置。”

顾凛顿时嘴巴紧闭,但脸色黑沉的很快,他久久望着韶冬,希望他能改变主意,最后却不得咬牙切齿地说了句,“两个都是傻子,偏偏都是位高权重时来犯傻。”

他一把夺过圣旨,头也不回地往祝痕所在的偏殿走去。没看到身后的韶冬,伸手虚虚地握向天空的朝阳,神情落寞而悲伤,久久没将手放下。

离开时,韶冬低沉缓慢的声音消散在空中,“过于温暖的东西,总让人眷恋,就算明知道自己是块冰,靠近会融化,会没命,还是会选择感受下不一样的触感。致命的诱惑,从你的手盖上我冰冷的眼睛那一刻就开始了。我追逐着,自欺欺人着,以为让你生气,伤心至极,就能永远记住我,爱上真正的我……因为母亲就是气着父皇的无情,但又因为他的无情而深深爱着他,直至生命终结……”

祝痕自从收到玉佩,整个人更加地魂不守舍,也幸好小壮壮聪慧,没哭也没闹,更没表现出极为想念已经好久没再出现的韶爹。只是乖乖地依偎在小娇娇的身上,专注地看着他的祝爹。

顾凛的到来,祝痕并没有多大的反应,只是抱起咿呀了声的小壮壮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哄他睡觉。见小壮壮紧张的不肯睡,也就随他。最近他状态不好,小壮壮紧张起来是自然的。

顾凛默默地观察着祝痕,觉得他表现的过于平静,没有将圣旨拿出,而是慢慢说起了最近的事。

从韶冬发现灯油不对劲开始说起,直到遇上假扮成山贼的叛党,被困在山谷内。说到这里,不再往下说,而是紧紧地盯着祝痕。

祝痕垂着头,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壮壮的后背,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,也没问一句,包括现在。就像顾凛说的事是与他无关的,韶冬的生死也与他无关一样。

顾凛心中一阵失望,越是确定不能将圣旨给祝痕,他觉得维持住现状就好了,这样他就不会失去两个儿时到现在都是最重要的伙伴。

最后他说了句,“韶冬可能不太好,祝倾关在我的府里,还有相关的叛党们,或许您可以帮着处理下?”

没有等到祝痕的答案,他呆了也有点久了,只好告辞,说明日来看。

祝痕没有站起,依旧垂着头,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壮壮的后背。

小壮壮睁着眼睛,微微昂头看着晶亮的水光缓缓顺着祝爹的脸庞,往下落,掉在他的手背上。

温温的,湿湿的,忽然他的眼睛也一阵难受,就这么搂住祝痕的脖子哭了出来。

顾凛听着门内忽然爆发出来的小孩哭声,愁眉苦脸地自语道:“韶冬要是知道我依旧按照苦肉计来,会不会立马要我的老命。不过连小孩都能哭,祝痕偏偏无动于衷,看来是真恨上韶冬了。那苦肉计还有没有用了?算了,还是为自己悲伤下好了,马上就要接回我家的糟老头子,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韶冬算账的时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