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(1/1)

韶冬听完吉利的话,淡定地点点头,没有起身,只是微微勾起嘴角,像是带着笑意一般随意地看着顾凛。

顾凛反倒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,血色尽褪,不停冒着冷汗,顿时后背的衣料看上去都是汗涔涔的。他知道不能再韶冬面前耍小聪明,但就这件事他不得不耍。

只好硬着头皮伏低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那些都是我家那糟老头子的旧部,如果可以,还请陛下允许他能和我一道去看看。等处理好这件事,立马回来领罪。”

他觉得随着话越往后面说,身上越冷,冷的浑身直打颤。

韶冬像是没看到顾凛在发抖,若无其事地扭头问了句祝痕,“阿痕觉得怎么样?孤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究竟是谁在闹事?吃着孤拨的粮与饷,在孤的地盘上耍流氓,还真让孤浑身上下都不舒服。”

祝痕回了个白眼,慢慢起身去找韶臻,吉利再这么带着韶臻,还不知道会教出什么话来。再说韶冬想要收拾顾凛,他不凭着顾凛刚才的那几句话去挤兑他已经很好了,才不会去阻拦。

生生死死是天理,就怕自己非要出来作死,哪有什么事是经得起推敲的。就好比他肚子里的孩子,将来韶冬要是更疼小的,难道大的就要怀疑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吗?

智商不够还是承认自己笨,自己糊涂的好啊。他最后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顾凛,嘴角微翘。

不求你只对我一人忠诚,背叛也没关系。但这就是你选的路,我会祝福你,跪着也要爬到尽头!

韶冬见祝痕要走,赶紧去扶祝痕,眼巴巴地瞅着祝痕,讨好道:“坐累了?要喝茶吗?还是想吃点小食?热吗?怎么你脸颊潮红,手又这么的冰?”

祝痕被韶冬乘机占了好几下便宜,见他眯起眼,红着耳朵一副享受极了的摸样,顿时不高兴了,冷飕飕地瞥了眼韶冬,刷地抽回手,走的飞快。

韶冬偷乐了会,就在后面还狂喊着,“慢点,慢点,你们还不去扶下!小心点!”

顾凛猛地抬起头,脸色惨白惨白的,他死死地盯住祝痕的背影,“他,这是,又有了……”

韶冬斜睨了顾凛一眼,让吉利带着手令点兵点将,集结完毕,他抬步就走,压根就没提顾老将军的事。

顾凛瞧着乌泱泱的将士,只好硬着头皮跟上,这一路,再也没说过一个字,韶冬也没说话,眯着眼睛,老神在在。

赶到兵营时,才一眼,韶冬就笑了。笑的双目璀璨似带着星光,一漾一漾地像是在和人说话,唇线也弯弯的,看上去柔软的勾人。

顾凛面色一僵,想要挪开视线也做不到。韶冬体温冰凉他是知道的,还以为冷情的人连带体温都是冰的不食人间烟火。就算目睹过韶冬因倒追祝痕做出诸多傻事,他依旧认为韶冬是冷情的,只是不习惯祝痕对他的态度与变化,才想追回过去的时光。

直到这一刻,他才知道韶冬为什么从来都是冷着脸,对谁都冷着脸,更是从来不笑,就算碰上极开心的事,也只是木木地扯扯嘴角。

他不知道祝痕见没见过韶冬这样的笑容,只知道,每次见到韶冬微笑,他就要脱层皮。算上这次的,也只见过三次而已。

作为少时玩伴,现在的近臣,也只是三次……

顾凛的思绪乱透了,营里的那些装疯伤人的,拎着还在滴血的刀,直勾勾地看着韶冬,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直视当今皇帝。只有死死捂住致命伤口的士兵在一无所知地哀号喊救命。

韶冬保持着笑容,绕着整个营地慢里条斯地走了一圈,发现死掉的都不是顾派直系后,笑的越发温柔,几乎都能掐出水来。

还拿着凶器的,个个都迷噔噔地随着韶冬移动的身影而跟着走,希望能看的更久,更多。不知不觉中,他们手里握着的刀掉在地上都没察觉。

韶冬细数完毕,猛地收回笑容,挥手让跟着他来的兵将们进来。很快他们就将所有人都规整的整整齐齐。

装疯的放一拨,轻伤的放一拨,重伤的放一拨,死了的放一拨。重伤的由军医先行救治。

韶冬看了眼满地的猩红,又回看了眼顾凛,顾凛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

于是韶冬扯起嘴角,微笑着指了指头两拨的,“顾凛,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兵?”

又指了指后两拨的,“顾凛,你就是这样对待孤的兵卒的?”

“顾凛,孤对你很失望。”

明明这些话的声音都不大,顾凛手下的所有人都惨白着脸,唯有顾凛一直低着头,再也没抬起,也就谁都没看到他此刻的表情。

顾凛忽然想起当年他奉韶冬的命,亲手将祝痕关入冷宫的那时,祝痕笑着对他说,“自己选的路,就算跪着,也要走完它。因为我不会容许你后悔……”

饱胀着的眼睛渐渐充血,苦和涩连进心的最深处。

韶冬再次挥手,他带来的兵将一拥而上,瞬间将头两拨都绑了个严实,一个串这一个。由于顾凛一直没下令,这些人没有反抗,如被拉着卖的奴隶一样,一连串地拉出了营地,往府衙而去。

如果顾凛一力承担,他们的命运还是会以残害同僚而被流放……

韶冬临走前,又将大部分的都留下来看守后两拨,以及暂管营地。

至于顾凛,念在他没有犯下叛变的大错。韶冬最后给了点面子他,没有将他押送去府衙,而是重新带回了宫,关押在花脸老头最后呆过的水牢里。

由他亲自审问,单独审问,任何结果一锤定音。

祝痕听到这个消息后,眼珠轻微地晃了晃,继续写着手里的字。吉利见祝痕没反应,心里原本就不明白陛下让他来说这些的深意,这下更加糊涂了。

不好打搅祝痕教小太子习字,只好躬身候着。可候着候着,眼看都要就寝了还没听见祝痕问他什么,又茫然地去回复了陛下。

他是真不明白,为什么两人一个在前殿,一个在后殿,想说什么凑一起说就得了,干嘛还要他做中间人。他看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语,还要操这份心。

韶冬听了吉利回话后,怔怔地看着手指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:“他不信我……”

吉利凑近了想多嘴问一句,哪晓得韶冬猛地站起,将他撞了个四脚朝天。然后也不管他,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往后殿走,越走越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