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(1/1)

收到祝痕犀利眼神一枚,韶冬浑身一凛,立马收拢双腿,正经危坐。

他大概也猜到祝痕在想什么,看着祝痕还拿在手里的那份算是最后的功课,眼神渐渐复杂。

照理说是应该感谢这份东西,不然他怎么顺势上位?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,也大概会一辈子都不敢接受祝痕,不敢对他说出真相,更不会如现在这样,有了彼此的骨肉。

就算祝痕恨他,也不愿意又怎么样,他可以照着心意将他圈在身边,圈一辈子。

不过能查明真相,让他心甘情愿地呆在身边是最好的结果。

韶冬垂眸思考半响,抖着只剩下薄薄内衫的身子,抿抿嘴眼巴巴地看着祝痕,委屈道:“孤冷。”

祝痕顿时黑线,一把揪出屁股底下的龙袍,扔了回去,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写满了滚蛋两字。

韶冬一把抱住扔过来的衣服,继续委屈地眨眨眼,将小韶臻撒娇时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,果然看到祝痕皱眉撇开脸,笑嘻嘻地黏了过去,随便将龙袍一披,抱起祝痕就将他往怀里塞。

最后还拉起了没系上带子的龙袍,笼在身前,只将祝痕露出一双闪着怒火的明亮眼睛。

他笑着低头啄了口,在祝痕真要发怒前叹道:“知我者谓我何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等我把这老家伙的一切都说破了,你是不是将你的心给我?”

有顾老头的那几句话其实已经很够了,但还有部分细节他还没想通。比如顾老头为何要背叛。

他本就手握兵将的重权,麾下兵将听话,朝堂上说的任何一句话分量都很重,顾凛也跟在身为太子的他身边,备受皇储信任,将来的前途就算没有军功打底,也能左右朝堂的最终决议。

对于这样的结果,两父子有何不满?非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帮一个毫无根底前朝皇子,最终还落的个背主、叛主,被人戳着脊梁骨,死了也抬不起头的下场?

而且韶冬竟然像是完全不知情,上位了也没给俩父子多少好处,也就一个少将军,顾老头现在还是个宫内行走太医的身份。

难道他上位了就不会给吗?

这一切都太过邪乎。如果韶冬有解释,似乎也没什么坏处。

祝痕挣了挣,没挣开还被韶冬一把搂住了肚子,小心摩挲。韶冬的身体包括手都是温度偏低的,没想到身体快与想抗拒的思维,竟然直接依偎入韶冬的怀里。

他紧紧抿住嘴,眼睛里蒙上一层晶亮的水光,像是欢喜,又像是压着怒气。“要么说,要么滚,再动手动脚,看我不揍死你!”

韶冬可以确定,祝痕是压着怒气的,嘴上可以口是心非,动作却是假不了。不然怎么会被这么恶狠狠地掐了把。

手背上的肉都要掉了。竭力忍着不喊出来,目带杀气地看了眼顾老头,又看了眼祝倾,过了好半响,觉得没那么疼了,才开口慢慢说起。

“其实开头应该是祝倾想的,只有她能进御书房而不被阻拦,也有那个便利偷换功课而不被怀疑。至于为什么还夹上了孤这个可能破坏了你们计划的人,完全是因为孤是最终受益者。”

韶冬说到这里又低头看了眼祝痕,见他情绪还好,继续说了下去,“后面的事,祝倾就没那么大的本事来算计了,应该是顾老将军的手笔了,包括祝倾对阿痕磕头求皇位,也是你设计好的最终结局。”

顾老头不像是被说中,像是烟瘾上来又没烟抽的样子,紧夹着眉头,神色焦急,竟然捡起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子,一个劲地拿手指捻动着里头的烟丝,还时不时地拿到鼻尖嗅着。

祝倾则从被绑住开始就安静的像只等待啃草的顺服羊羔,不动也不响,对外界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。

韶冬看在眼里,冷冷地收回目光。再怎么作态,也不可能放开她。接下来的话他不愿意再说,也不必说,祝痕应该猜出来了。

祝痕久久没听见韶冬继续,上挑着眼尾,睨着韶冬垂下来的面容露出个冷笑。

他不承韶冬给的这个人情。

“所以,结论是,顾老将军,顾少将军,祝倾,是一伙的。祝倾可以迷惑我,更可以从我手上要走皇位。至于顾老将军,你有的是实力杀主并且害死第二批过去的大队人马。韶冬……”

说到这里,祝痕忽然顿了顿,然后弯着眼睛笑道:“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主谋,最多顺势而为。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你夺位成功,而我沦为阶下囚的目的去的。但矛盾的是除了祝倾那个没脑子的蠢货,他们不要从龙之功,反倒急于用你来洗干净嫌疑,然后在我面前表现的铮铮铁骨。想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

韶冬浑身僵硬地抱着祝痕,抬手去遮祝痕笑着却像是在哭的眼睛,心疼的不得了。“别说了,既然弄清楚了,我们走吧。”

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抱起祝痕,对外喊了声王有为。

祝痕捧着肚子哈哈笑出声,手指间还夹那枚王有为给的铃铛。他笑到眼泪淌出才指着已经背过身的顾老头道:“因为,他知道父皇有留我秘密势力,他想要让我无力东山再起!知道这个是什么吗?”

他说着一下又一下地晃起夹着铃铛的那只手。明明晃了很久,还是没有一点声音。

顾老头白着脸看过来,神情像是见了鬼。

祝痕抬眼看了下悬挂着太阳的天空,又一声轻笑,眼泪汹涌的再也止不住。

“这就是父皇来不及交给我的秘密势力的号令印记。拆了它也只是个没心的普通铃铛,任谁拿到他也看不出什么。但银质柔软,只要顺着花纹剪开,然后重新拼接,就是半枚兵符。那时候皇叔问我喜欢什么形状的兵符,我也只是随口说了最好永远都用不到,所以做成普通的饰品,让我能送给心爱的人就好了。”

祝痕说完了,眼睛也变得红彤彤,然后他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孩子终于有家长来帮忙一样,一手揪住韶冬的衣角,一手指着顾老将军说,“你,将另外个铃铛拿出来,不然我杀了顾凛,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。”

韶冬垂眸拿过铃铛,死死地攥在手心里,像是得到了祝痕最真挚的心意,面前轻松,语气森冷,“顾老将军,你让我很为难,我不知该如何处置你。但铃铛还是得拿出来,毕竟是遗物,更是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”

顾老头望着韶冬许久,才叹息着摇头,“冤孽,真是冤孽,铃铛可以还给你们,算是物归原主,但陛下,让位的念头千万别再有了,不然那么多人,真的就白死了。东西我没带在身上,不如跟我去取吧。”

祝痕听见猛地一把推开韶冬,杀气四溢地一步步靠近顾老头,“你究竟是什么身份,对前朝如此忠臣?我父皇与皇叔可对你有半分的亏待?让他们做了你的垫脚石,晚上睡觉能睡着吗?告诉你,铃铛我不要了,顾凛是一定要杀的。”

顾老头没有激动,只是沉默地抚着只剩下半截的烟杆,沉沉地说了句,“走吧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“祝痕还想说什么,韶冬一把拦住他,将人重新抱回,轻声劝道:“别激动,当心孩子。铃铛不能不要,那是你父皇与皇叔花心思做的,我们先拿来,然后一切都再说好不好。”

祝痕听见韶冬说起父皇与皇叔,咬着嘴,不想在仇人面前哭,憋气憋久了,还是发出声细细的呜咽,韶冬听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,最后绷紧了脸,一把抱起祝痕,飞快离开了这里。

并吩咐王有为带上顾老将军,祝倾与祝崎则打入天牢。

顾老将军麻木地看了眼再次歇斯底里的祝倾,抬脚走人。

祝倾原本的算盘就是死活都要让祝痕认定是自己杀了父皇与皇叔,也正是那份功课流落在外,才给了韶冬机会铲除仇人,夺得皇位。一切都是祝痕自作自受,还怀着仇人的孩子。

最好无面目再活下去。

唯独没想到,最应该遮掩这件事的韶冬,竟然毫不犹豫地点破了他们。她目呲欲裂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,而来锁铐她的兵丁也慢慢走进,几乎能看到枷锁上幽冷弄厚的凶气。

她恐惧地颤抖起来,不甘心地对着韶冬大喊:“韶冬,你别忘了,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,为了你,我弑父屠叔,算计胞弟。如果下地狱,也会拖着你。更别忘了,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,虎毒尚不食子,就算你坐稳了江山又如何?有的是人指责祝痕!啊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