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 枪与玫瑰2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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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

医院里的治疗方案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靳雨青的身体问题,他在封闭医疗室里呆了几天,每天都要服用大量的植用保鲜剂。说实话,那味道有点像靳雨青小时候因为贪玩而误食的防腐剂的味道,充满了化学药品的刺激,每次吃下去后胃部都要翻江倒海一阵。

住院期间时时有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来看望他,道是医疗机构的研究员,却只是看看就走,时不时用通讯手环记录着什么,仿佛是急匆匆的要跟什么人汇报。

待理清了周围的人事关系,靳雨青不顾几名内阁大臣的反对,傍晚偷偷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
原主顾允清虽然临危受命,登上了王位。但历来帝国王储中从未出现过军校未毕业即掌权登位的先例,再加之近两年顾允清恶劣的身体状况——因而实际上,他并没有掌控国家的实权,黑金帝国的权利中心仍然是在内阁元老的手中。

按照规程,他须得先完成军校学业,才能与内阁进行权务的交接。

室外的酷热烈阳晒得他皮肤呈现出浅淡的绯色,更何况前阵子大病初愈,还一直处于低温环境下休养,这种突如其来的曝晒与他而言无异于一次酷刑。靳雨青离开冷冻仪没多久,汗水就已经将背后的衬衫湿透,张弛有力的肩胛骨黏腻着薄薄一层布料,蝴蝶一般翩跹欲飞。

他倚在车边,用通讯手环远程控制着宿舍里的调温器,将室内温湿度都调至最舒适的数值,以便回去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冲个冷水澡,然后扑倒在床上补眠。

“嘀、嘀——”的声响从身边梭形悬浮车里发出,车镜两侧的红色指示灯频频闪烁,靳雨青联网一查勘,竟是能源耗尽了。

“允清?!”正在此时,一道惊喜的嗓音从前方响起。

靳雨青纳闷地抬起头,看到对面驶来一辆黑色梭形车,改造过的腾升底盘旋绕着盈盈的电子灯光。车里的人从窗口探出头来,才忽而想起改口,喃喃道:“噢,不对,是陛下了。”他抱歉的笑了声,问道,“还好吗?听说你在那次枪击逃生训练里受了伤?”

靳雨青打量着车里的黑发青年,忆起他是某个内阁元老的独子,军校的同期生霍斐。一个分明脑袋里全是计算公式和先进枪构模型的天才,为了反抗父亲为他铺设的政路,而特地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,每天混迹在各种娱乐场所里,给家里惹大大小小、不尴不尬的麻烦玩。

霍斐与原主顾允清的关系不温不火,顾允清曾因误闯了霍斐的独立设计室,才知道这个花花公子表面下隐藏的大能量,两人才从点头之交进化到可以谈上两三句的普通朋友。

而且霍斐为人慷慨,并不注重什么身份差别,哪怕顾允清被推上了王位,也从不觉得与他寻常说话有什么不妥。

“霍斐,”靳雨青应道,“我没什么事了,你怎么在医疗区?”

“定期检查。”霍斐耸耸肩膀,继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,又看到后面那辆抛锚的悬浮车,不禁笑说:“车被禁了?哈,很像那群内阁老头子的作风,我猜他们现在一定正在到处找你呢……你是要回中央宫还是军校,我载你一程?”

室外气温已经达到了三十七、八度,汗水失去固摄,源源不断的从额发间流下。因注射了过量保鲜培育剂而疯狂生长的头发已经快抵达腰际,丝丝雪发因湿热而纠缠在一起,让他看上去似只刚从水里拎出来的兔子。

霍斐从后视镜中望去,看到一队保卫兵正在医院门口东张西望,眼见就要巡视到这边来,他按动按钮,副驾驶的车门自动弹开。青年瞥了个眼神:“快上来吧!”

靳雨青压低脸庞,一个闪身钻进了悬浮车中,士兵追来时,霍斐突然踩下能量翘板,轰地驶了出去。

猛然的加速眩得靳雨青头脑发昏,胃里翻滚着剧烈的呕意,他几乎以为自己要中暑了。霍斐体贴地将控温器调低了温度,循环式冷气流在车内活动起来,寥寥地吹过耳畔,几分钟后,喉嗓里那股呕吐的冲动才渐渐压了下去。

“需要保鲜剂吗?”霍斐目视前方,右手弹开靳雨青面前的储物盒,里面凌乱放着几支注射用密封保鲜剂。但是靳雨青更加关注的,却是药剂旁边角落里的一把白色不明材质的手|枪,那是军部里也从未见过的新鲜款式。

他知道又是霍斐的新杰作,禁不住取了出来,细细观察。

未几眼中便流露出惊|艳——霍斐真不愧是枪支设计的天才,倘若军部知晓他有这样的本事,定是要千方百计、威逼利也会将他绑进实验室里去的!这把枪无论从手感、重量,还是弹匣的设计上,都是别出心裁的。特殊的造型能够大大缓解子弹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,自动追踪准星也完美解决了以往枪支易受电子磁场信号干扰的弊端。

霍斐听罢赞赏,笑说:“这只是半成品,还有些小数据需要反复实验才行。毕竟是武器,若是杀人不成反倒伤己,可就惨了。”

靳雨青翻转枪支,看到枪托背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字符。他知道霍斐把每一把独立设计的武器都当做自己的宝贝,有为他们取名的爱好,故而下意识将那几个字母读了出来。

“he,雪流沙。”霍斐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,“诺亚清洗之前,人类培育的一种玫瑰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”靳雨青僵楞了几秒,再看那花纹确实形似怒放的玫瑰瓣,疑惑道,“玫瑰?”

霍斐转头看了他一眼,说:“觉得一把用来杀人的枪叫这样的名字太旖旎了吗?顾允清,其实说实话,我从来不觉得玫瑰是个多温柔的属种,它们会用尽全力刺得你血肉模糊,让你就着自己的鲜血去欣赏它们怒放的美丽。枪也是这样,你要使用它,必然要承担被它刺伤的威胁,不是吗?”

没等对方接话,霍斐便嘲讽似的叹说:“只不过现在的人习惯于剪掉它们的刺,让它们除了绽放之外毫无利用价值。”

靳雨青笑了笑,把手|枪放回了储物盒,目光转向瞬息变化的窗外,景致已经从寂寥平静的医疗区变成了繁华靓丽的商业区。他从墨色的隔离窗上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倒影,平白添了许多病弱的虚美,活脱脱一个花匣里的精致标本。半晌,才心不在焉地喃喃:“嗯,也许吧。”

霍斐不太懂他突然落寞的心情,便只以为是在医疗区里闷坏了。忽而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右转,渐渐驶向中央宫的反方向,最后进入一片灯红酒绿的街道。

街面阴影处被人用彩色喷漆绘制着露骨的涂鸦,意味隐晦的翻云覆雨的图案大喇喇地暴露在视线里。几对男女斜靠在涂鸦下面,吞云吐雾,交织着烟草气味地相互湿|吻抚|摸。天色的深暗使人无法目及小巷的尽头,但零星亮起的吱呀旧街灯映出更加难言的景色。

花期早已不是限制植人欲|望的笼锁,但他们仍然对保持稳定的伴侣关系不屑一顾。需要养护或被养护时,但凡遇上个心仪的对象,除非是格外厌恶的某些属种,否则也不会有人刻意拒绝。生殖传育都是那些力量种贵族的事,对于可有可无的平民来讲,活得痛快就已是全部。

中央区聚集着大量贵族力量种,故而顾允清平日所见皆是繁华有序、光鲜亮丽的植人都市。越是向外辐射,这些潜藏在压榨之下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。

靳雨青甚至见到几名寻|欢作乐的高壮植人,牵着新买的铁链拴就的少年肥料,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炫耀。

他便意识到,霍斐将车子开到了f区——黑金帝国最奢靡秽乱的阴暗角落,这里有数不清的娱乐场所和隐秘交易,混杂着中央区贵族和外围贫民,一个隐匿着无数暗虱的肮脏街区。

“霍斐,去哪里?”他开口问道。

霍斐七拐八转地,悬浮车在一家门面堂皇的店前熄了火,结结实实地落在地面上。靳雨青眯着眼睛,从一片霓虹电子灯光里辨别出那几个金色大字的招牌:“银海会馆。”

“以我的经验,你现在不能回中央宫,”霍斐拉开车门,将他带向会馆,“那群老头子指不定早就堵在宫里,准备给你来一场呕心沥血的劝谏大会了!”街道上音乐震响,他不得不稍稍加大了音量,凑在靳雨青的耳边喊道,“你放心,这里我常来,没人认得出你!”

白玫瑰种在黑金帝国里数量较少,而靳雨青又属于十分纯正的白玫瑰属种基因。因此白发银瞳的他不管走在哪里都显眼的很,但当他进入了银海会馆内部,才发现霍斐说的“没人认得出”的确是实话。因为漫步在大厅中的个个都是新奇属种,甚至不乏人工改造过后的品种。他们或衣着暴露,或矜持温婉,但绝不吝啬以最明显的方式向客人搔首弄姿,展露出他们身体上的属种标记。

靳雨青站在这些人里面,也无所谓奇怪了。

其中一个具有古东方基因的牡丹种美人,乌发逶地,红色的绸缎古制袍裙在大腿根部开着衩,显出几乎在臀瓣上的深红色的属种印迹,额心一点金黄蕊形图案,当真堪称明眸皓齿、肤若凝脂。

霍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夸赞道:“你这眼光真不错,那是人工牡丹种乌金耀辉,他的养护费高达这个数。”他说着伸出几根手指,在靳雨青眼前晃了晃,问道,“喜欢?”

靳雨青冷笑一声。

“喜欢也没用,那是有钱也买不来的肥料。”霍斐可惜地一叹,却摆出一副磨拳擦踵、跃跃欲试的表情,摇头啧啧地说,“乌金耀辉是杭锋的私|宠,从来不许别人染指,他出来也只是给会馆撑场面而已。你要是喜欢牡丹种,景玉也不错。”

“杭锋?”靳雨青听这名字耳熟得很,回想片刻才恍然,“帝国首富杭锋?那个经济寡头。”

“嘘!”霍斐竖起一根手指,将他拉到角落,“这里多得是杭锋的耳目,你小声一点。”他回望四周,才又说道,“不过要是论有钱,你这皇帝当得也不如他快活。杭锋已经控制了中央区不少产业,银行和出版集团也多在他手里,听说最近在与军部通洽,想是终于要染指军业了。”

靳雨青蹙起眉心,冷声道:“军业不是他想碰就碰得了的。霍斐,你要是带我来欣赏美人……好意我心领了,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花期,对这些不感兴趣。”

霍斐笑:“花期可以催熟,你不知道吗?”

看到靳雨青面色一凉,霍斐赶紧举手投降,“好好好,既然你这么不喜欢,那我也不给你塞美人儿了。上次来的时候我把东西落在楼上了,等我取了就送你回中央宫,行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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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斐才离开,靳雨青背后的电梯“叮”地打开来。

强烈的植物的气味从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缝中汹涌而出,铺天盖地地朝靳雨青袭去,仿若接连的巨大浪头将他冲击得头晕目眩。一股阴凉的、黏腻的触感爬上了脊背,好似一只从冷水汁液中浸泡过的手掌,从他的领缝里游走进去,软体动物般牢牢吸附着衣料包裹下的躯体。

不寒而栗。

靳雨青压住手臂不断往外冒的鸡皮疙瘩,惊而回头,见到一名着修身西装的男士从中走出,墨镜遮蔽着他用以与世间交流的心灵之窗。他分明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,靳雨青却无端幻觉自己受到了注视,在大庭广众之下产生了一种被人视奸着的错觉。

躯体被软滑之物抚|摸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,甚至从后背潜伏到小腹,水蛭一般吮吸钻撬着他的肚脐,造成一种瘙痒和腹肌骤缩的尴尬状态。

他下意识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肚腰,那男人经过靳雨青的身边,不明所以地低笑了一声。

靳雨青:“……”

男人头也没低,同时四指探进衣领,把打得结实整齐的领带扯松。只当做没看见靳雨青这个人似的,大步流星地走过去。

“离开这里!”

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,靳雨青确信自己听到了低沉喑哑的警告,稍带一点蕴恼的情绪,似乎是在责怪他不分场合地出现这里。

腰间的软物在男人消失在拐角以后又猛烈的抖了一抖,湿凉的诡异触感盘旋在皮肤上,蠢蠢欲动。靳雨青几次安稳心神,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感觉系统的异常,但动作却已心虚地捏住衣摆,使劲地扥了几下。

一小截细软的藤蔓从衣料皱褶里掉出来,摔落在地板上,濒死挣扎着弹跳了几番——似被裁断了身子而不肯绝气的软体动物、一段离体的柔软触手。

想起刚才的的确确是被这玩意给猥亵了胸背肌肤,现在尚且能够摸到小腹残留的一点半透明滑胶状的植物汁液,靳雨青就不禁心内生寒,抬起脚狠狠地跺了上去。

而已经行至会馆另一头的男人狠狠皱起了眉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