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枪与玫瑰7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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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

“砰、砰——!”

接连几声枪击在寂静无人的射击训练室里响起,干净白色的消音板铺设在四方形墙壁上,一枪结束,黑漆漆的枪口还残留稍许滚烫的余温,再扣动扳机,弹匣里传出空膛的动静。

靳雨青摘下减音耳机,鬓角被微薄汗水渗得清亮,他放下手|枪,不禁用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。考虑到靳雨青的身体状况,训练室中的温度调得极低,换成任何别的什么人进来估计都会被冻得哆嗦。也许是在冷冻仪里躺得太久,此时正在休憩区整理弹夹的男人并没有丝毫不自在,就连因为全神贯注而激出的汗水也迅速被他白透的皮肤蒸干了。

他整理好弹夹,一边翻看着摆在桌上的文件,一边端起调配好的营养药剂,抿咖啡一般小口地品尝,若论口味,那药剂并不比纯黑咖好上多少,都是一样的苦。

文件不过是薄薄几张纸,原本底下的人可以用更加便捷的电子形式传输给他,但靳雨青却更加青睐纸质的手感,仿佛这些内容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展现在眼前就能更真实,也更有说服靳雨青的力量。

虽然帝国的权力中心被寡头杭锋暗中控制着,但起码中央宫还是听命于靳雨青的。手里的档案和照片也没有几页,但每一张都打上了“周蔚”的名字,简历、身份,他西装革履跟随上司出席各大商会的照片——从被周蔚送回来之后,靳雨青就派人去调查过周蔚,也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回报。亦或者,这根本算不上调查,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,用不着太过于大费周章。

而得到的结果却让靳雨青微微皱起了眉峰——周蔚是杭锋的人,还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。

靳雨青并不是个喜欢苦味的人,尝了一口营养药剂后就快速仰头饮尽,尚且来不及回味泛起的后味,就听见挂在脖颈上耳机里传出的呼叫声。

他拎起半边耳机贴在耳朵旁,听见总管毕恭毕敬的声音:“陛下,锐晟实业的周总想要见您一面。现在被安排在会客厅里等待,需要回绝吗?”

锐晟实业的周总?哪个周总?

靳雨青纳闷了没几秒就反应了过来,还能是哪个周总,可不就是正摆在眼前的周蔚吗。周蔚明面上是杭锋的私人助理,实际上却深得老板器重,甚至于将锐晟实业直接交给他管理。周蔚这两年帮杭锋解决了不少黑里白里的麻烦,给他一块味美可口的“奶酪”犒劳犒劳也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。杭锋的经济版图那么宽阔,名下的产业也多了去了,锐晟的确是个不错的用来巩固人心的道具。

杭锋对待下属一向大方宽厚,出多少力就能得多少赏。

因此,在杭锋面前,周蔚要降格做个助理;但在外头,尽管他也只是锐晟实业的幕后老板,并不事事亲自过问,多少人还是要老老实实地称他一声周总。

靳雨青低声说了句:“知道了。不用回绝,我很快就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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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蔚在会客厅里坐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,才终于把慢吞吞的靳雨青等来,对方走进门时脸色平静,衣着修身得体,一握银发被松松拢着垂在肩头,发梢濡着湿气,许是才洗了一个澡。

他盯着那双银灰色漂亮的眼睛,急迫地想从里面挖出点令人欣慰的东西,比如温柔、眷恋,或者一点点期待,然而没有,什么都没有,他甚至从靳雨青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堪信任的怀疑。

那对周蔚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。

靳雨青走到周蔚身边坐下来,肘下夹着一份文件,两条腿自然交错,面颊以一个轻微的弧度偏过去,温和疏离地叫了他一声:“周先生。”

周蔚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,只是愣愣看着他。

“周先生,周蔚。”靳雨青道,“你今天来,是想向我讨要昏迷那晚救我的酬谢呢,还是受命于杭锋,通知我什么?”

周蔚恍惚回过神,目光还没从靳雨青的脸上移开:“……什么?”

靳雨青笑了一声:“你不是杭锋的人吗。这些年杭锋直接间接地操控着内阁,他那么器重你,你不会不知道吧?”他抬手将文件甩过去,浓密的睫毛低垂着,并不明显的阴影覆在下眼睑,透着股病气但绝不弱势,他说,“周蔚,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,杭锋吗,还是我?”

周蔚将散落的纸张一份份看过去,上面记录着这两年他为杭锋处理过的商业内|幕,其中不乏一些不光彩的手段。他抬头看了一眼,靳雨青目中的疑虑更重。周蔚自己心里也明白,他为杭锋出生入死才换来如今快速提拔的地位,如果不是对主子极度忠心,没必要如此赴汤蹈火。

他没有直面这个质疑,而是问靳雨青:“你对以前的事还记得多少?”

靳雨青疑惑了一会。

“在你的记忆里,我有伤害过你吗?”

靳雨青低眉回忆了许久,将零散的记忆慢慢拼凑成一个个完整的事件,但这也是个足够庞大的数据量,塞得他脑海里满满当当的,思维几乎要陷入拥堵的停滞中去。

最终,他将后背往沙发靠背上一陷,轻阖起眼眸,神思疲累地摇了摇头。

趁他松缓精神的空档,周蔚起身半步,以无法抗拒的姿态将靳雨青困拘在单人沙发之内,但他也留下了足够对方推拒的空间,不至于太过压迫。待靳雨青睁开眼,已经被山峰般浓重的阴影堵得严严实实,他第一个想法是推开周蔚,但潜意识里有种念头促使他没有那么做,而是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。

周蔚意识到眼下的状况有些糟糕,因为这并不是个向靳雨青提出“园丁”这一建议的合适时机。没有爱情加固的占有和支配只会加速他们之间关系的破裂,而以靳雨青的固有性格,逼迫他接受堪比折辱。

但他愿意稍微赌一赌。

“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,就够了。”周蔚说道,“靳雨青,我不想强迫你,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,希望你考虑一下。”

靳雨青问:“什么事?”

周蔚俯下|身子,以手抚触他的耳缘,温暖的指腹碰到他发凉的皮肤,轻声的耳语环着湿热的气流堪堪吹过脸颊。男人衣上隐淡的依兰香被体温蒸发,随着呼吸交织入靳雨青的肺部。少量依兰香有镇定和放松神经系统的作用,周蔚观察到靳雨青不那么警惕防备的表情,才缓慢将来意说出口:“接纳我,让我做你的园丁——”

园丁二字才刚落入耳畔,靳雨青的瞳孔就如针尖一般骤缩起来。周蔚预感到不好的一瞬间,对方突然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臂,紧接着用力一扭,三秒内两人就姿势倒换,靳雨青以一个手臂反折的角度把他狠狠摔在沙发里。

周蔚回过头,就被一柄冰凉的枪口抵在脑门上。

“这就是你来的目的。”靳雨青说道,抬起下巴注视着他,“是杭锋的意思?”

周蔚并不惧这把枪,枪上的保险栓都还没打开。更何况濒临枯竭的玫瑰观赏种对上缠藤的自己,根本是毫无胜算,他目不转睛地与靳雨青对视着,不慌不忙地应了:“是杭锋,但也是我自己的意思。雨青,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应该清楚,频繁的昏倒、颓力,越来越差的精神状态,你现在连枪都快握不稳了!你需要养护!”

“所以呢?”靳雨青对此并无动容,他全力压制着周蔚的行动就已经耗费了自己大半的力量,突如起来的眩晕让他神色涣散了一下,两腿发软向下滑脱,不留神就坐在了周蔚的腿上。他挣扎着站起来,却被对方腰间探出的藤蔓固定住,暧|昧地拢进男人的怀里。

愈加浓郁的依兰香松弛着他的神经,而从敞开的衣襟中伸进去的触须蛇一样盘绕在肌肤上,头部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后背紧绷的肌理。

“你需要养护。”周蔚又一次重复。

靳雨青斩钉截铁地说:“可我不需要园丁。我绝不要被谁支配和控制,也不会成为需要依附于力量种才能苟延残喘的花种——不管杭锋派来控制我的园丁是谁,哪怕你也不行。”

他顿了顿,叹气说,“周蔚,我也想回到过去,但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就像前世、像一场场的梦,毫无归属感。我愿意尝试着接纳你,但这绝不能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,如果你企图利用打感情牌逼我屈服,恐怕我们将势不两立。”

“我不控制你,不需要你的依附,更不会以园丁的身份压制你。”周蔚打断他,“但你需要一个人来调理养护你的身体。还有一点你应该清楚,杭锋要对你动手根本不在乎你愿不愿意,哪怕不是我,明天也会有别的人来自荐枕席,而换个人却绝不会考虑你的感受!你难道要来一个宰一个,在还没扳垮杭锋之前就把自己耗死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让我帮你,雨青。”

靳雨青早就将杭锋列为首要调查和监视的任务对象,因此对这个经济寡头身边的所有人都持有怀疑态度,更何况周蔚还是那人身边一个举足轻重的助手。靳雨青迟疑了很久,而周蔚眼中类似于乞求的目光让他的心思渐渐放软,他的理智提醒着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,可潜在的本能却被男人轻易的捕获。

他想起那天在周蔚的公寓里,对方试图触碰却因自己的抗拒而流露出的明显的失落,那种……好像失去了无价之宝的表情,不知道为什么,又徘徊在靳雨青的心头。

和现在眼前的这双眼睛一样,没有利欲杂质的掺和,单纯只是期待和乞求。

鬼使神差地,靳雨青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