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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枝儿心里也着实有些怵怕,却也不得不豁出命去一搏,她算认清了,再若如此下去,她只一个被发落出去配小厮的结果,先还说凭着自己的姿色,得宠也不难,买她那日,三娘话里话外也是这般意思,她自是听的出,只不想到了这书房院中,却遇上了徐大姐儿这么个心思歹毒的丫头,防着她还罢了,后使出这些手段是安心要整治她呢,如今尚且留着几分姿色,再若过几日,自己这番花容月貌可不生生糟蹋了去,再坏也坏不过如此了,她还怕什么,倒不如一博,或可有些转机。

心里头打了这个主意,便也顾不得大姐儿在旁,抢了送酒的差事,进了屋来,不想爷见了她就瞥了一眼便挥手便让她下去,她心里头一急,哪还顾得什么,扑通跪倒在地道:“请爷听奴几句话,奴便立时死了也甘心了。”

顾程皱眉看着她:“什么话儿,你且说来……”柳枝儿道:“奴原是州判府中家乐,自小习学弹唱,虽不说十分好,却也入得耳去,姿色虽粗鄙,奈何心却实,那日蒙三娘之恩,近爷身边儿伺候,奴首一见爷,这心里,心里……”说着双颊绯红,半晌儿才续道:“心里存了爷的影儿,却怎样也拔不出了,原想着,若能侍奉在爷身边儿,便了了奴这一番痴心,奈何……”

说着哽咽几声,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,徐苒眼睛都看直了,心里真是暗暗赞叹,这可真是,强中自有强中手,这柳枝儿算深谙男人的心理了,举凡男人便是不喜欢,只听到一个女子对自己苦恋,便不是青眼有加,心里头也不自觉会存几分怜惜之意,更何况,柳枝儿虽如今皮肤粗黑了些,毕竟日子尚短,眉眼还漂漂亮亮的,加上如今这一番哭诉,梨花带雨,好一个痴情女子的样儿。

徐苒微仰头去瞧顾程,果见顾程有些动容,目光中仿似有些许怜惜温软之色,不禁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,顾程一低头,偏巧这一丝讽刺落入眼底,眸中那点怜惜尽数散去,取而代之是深沉眸色,利入刀剑,落在大姐儿脸上,直探人心。

徐苒有些扛不住,一低头错开去,却被顾程捏住下颚,重又抬将起来,缓缓的问她:“大姐儿可笑什么?”

徐苒暗暗沉了沉心思,忽的笑了起来道:“我能笑什么,我是笑你的艳福不浅,柳枝儿既这般痴心一片,你若辜负,岂不成了冷心冷情之人。”

顾程低声道:“大姐儿这话儿是想让爷成全她吗。”

徐苒忽的恼恨起来,推开他坐了起来:“你成不成全,也不是我说了算的,你是老爷,柳枝是丫头,我也是丫头,你想怎样还不就怎样,谁还有胆子拦着你不成。”

顾程被她几句话冲的,脸上有些下不来,待要恼,却听柳枝儿低声插言道:“姐姐莫气,都是奴的错,奴心里本不该存了这些妄想的,奴说这些,也不是为了旁的,也知平日姐姐让奴洒扫做粗活都是为了奴好。”

“为了你好?”徐苒还真被柳枝儿这顿胡掰给掰乐了,不理会顾程,却问她道:“你说说,我哪里是为你好?”

“这,这……”柳枝儿偷着瞄了顾程一眼,垂下头去,这了半天,才可怜兮兮的道:“姐姐是瞧奴身子弱,想让奴强健一些。”那样儿说多可怜就多可怜,就连徐苒都觉得,在这么个小可怜儿面前,自己简直就是该下油锅的恶毒女人。

徐苒忽然从炕上探了半个身子下去,伸手捏住她的下颚,就跟刚头顾程捏自己一样,忽然发现,是有种挺爽的感觉,怪不得男人都好这个动作,这柳枝倒是真会作戏,而且一作就是全套,小嘴里还不停细声央告着:“爷莫怪姐姐,不是姐姐的错,姐姐都是为我好等等……”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瞅着大姐儿,余光越飘向顾程,那小模样儿,委屈又可怜,哎呦喂,徐苒的心肝儿都有些颤儿。

柳枝儿瞥着顾程哪儿没动静,心里不禁有些焦躁起来,却听大姐儿开口道:“今儿告诉你句实话,我可没那闲工夫对你好,我就是要整治你,怕你勾了爷,争了我的宠去,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儿,我做不出来,可我就知道,这书房院里就一个老大,有你没我,有我没你,谁有本事谁当老大,明白了。”

嗤一声,顾程着实撑不住大笑了起来,从后边把大姐儿抱回怀里,忍不住亲了一口,笑着捏了捏她的脸:“鬼灵精的丫头。”再看向柳枝儿的时候,眸光却已有些冷森道:“你这番心意,爷消受不得,倒是能寻个人配你,也算一桩姻缘,来人,去把旺儿叫进来。”

柳枝儿顿时脸色煞白,几乎瘫在地上,徐苒瞄着她心里暗乐,自己还琢磨,怎生想个法儿把她处理出去,今儿倒好她自己找上来了,若她刚来时候,演了今儿这出戏,说不得顾程色心一起,真就如了她的意,可惜错过了机会,这会儿演来就剩下眼泪了。

不大会儿功夫,旺儿便进来了,磕了头,不敢抬头瞧大姐儿,却略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柳枝儿,心里大约猜出了一二,这柳枝儿要说也真有些心计,又生的好皮相,搁以往,说不准真就得了宠也未可知,可惜没做好梦,偏遇上大姐儿,若讨得好去才见鬼,她那点儿算计,在大姐儿这儿哪够看,大姐儿都能跟他们家爷动心眼子,柳枝儿算个屁,这会儿不定要发落了她去。

果听得爷道:“旺儿,你娘前些日子不嚷嚷着要给你操持着娶房媳妇儿,怎么近几日听不着音儿了?”

旺儿一听,眼珠子转了几转,心道不是爷要把柳枝儿发落给他吧!他可不要这娘们,不说是旁人入剩下的货,就柳枝儿这心思,哪是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,光长的好看顶个屁用,横是不能当饭吃,回头一不留神没准还给自己扣上顶绿帽子戴,当成个活王八,可不成了笑柄,啥婆娘不一样,熄了灯,还不都是一对奶儿,两个眼儿,没得长得好看的婆娘,就多出一个来的,俗话说,丑妻,薄地,破棉袄,穷人家里三件宝,他这辈子也熬不成个大富贵,混个老实巴交能生养的婆娘得了,这位他伺候不来。

这话自然不能直着跟爷说,忽然想起今儿白天,丰儿跟他说的那些话,不禁暗道,果真被那小子料中,既那小子乐意,索性来个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呢。

想到此,嘻嘻一笑道:“回爷的话,我娘前些日子是给小的说了个婆娘,便是咱信都县外王家村村头王铁匠家的大丫头,我娘押着小的去她家相看过了,那双脚,好家伙,跟两只大蒲扇一样,一张脸也是黑漆漆,都快赶上黑李逵了,当时小的便不依,嫌弃不好看,我娘却道,这样的婆娘才好,瞧着虽不好看,却得使唤,家里家外都能操持起来,又说生的屁股脸盘样儿大,定是个能生会养的,小的说不过我娘,只得应了,都下了定,正说入了秋摆上两桌酒,便娶了家来呢。”

徐苒心道,这旺儿真是个滑头,估摸早猜出顾程的意思,这是变着法儿的推脱呢,这小子屁股上插上棍儿,比猴儿都灵,以后也得小心防着点儿这小子,不是个省油的灯。

顾程笑道:“你小子真没造化,爷本还说,赏你个漂亮媳妇儿呢,你倒赶着定了亲。”

旺儿一听,忙做出十分后悔的样儿:“爷怎不早赏,省得小的娶个黑李逵回家当婆娘。”却又道:“小的虽没造化,丰儿还没定亲呢。”

柳枝儿小脸更白了一分,若真跟了旺儿,好歹也算有些体面,那丰儿虽说也是跟着爷的,却是个小色鬼,每每出院去瞧见她,那眼珠子就跟定在她身上一般,可事儿倒了如今,也知再无回转余地,只得暗叹自己命不济,竟落在徐大姐儿手里,爷如今宠着她,什么都依着她,自己能如何。

顾程道:“你小子倒学会保媒拉纤了,行了,去叫丰儿进来。”

一时丰儿进来磕了头,顾程便指着柳枝儿道:“丰儿,爷今儿做个媒,把柳枝儿配给你,你依是不依?”

丰儿一进来瞧见柳枝儿,还真愣了一下,差点就没认出来,自打大姐儿进了书房院,除了旺儿传话儿常进出,旁的小厮顾程特特发了话,不听传唤不让进院,丰儿上几回瞧见柳枝儿,还是柳枝儿刚来那会儿,细皮嫩肉,好不标志齐整,如今怎变样儿了,仔细瞧瞧,却还是那个模样儿,就是黑了,黑了也比别的丫头强。

丰儿本就惦记着柳枝儿,如今遇上这样的好事,哪有个不依的,忙跪下去给顾程磕了个响头:“爷做媒,可是小的一家子的造化。”

顾程笑了:“既如此,明儿知会了你三娘,领家去摆酒成亲吧!”那丰儿听了,忙扯着摇摇晃晃跟没了魂儿似的柳枝儿,一块儿磕了头,退将出去。